2013年3月22日 星期五

料理最前線出國去:印尼篇

寫在出國前


他們無法回頭走,因為他們一路上走的是自己開的路,並且在走過之後,似乎在原地馬上又長出新的植物來,把路封住。 
『沒有關係,』老邦迪亞說:『重要的是不要失去方向。』 
賈西亞–馬奎斯《百年孤寂》
(節錄自《我們 移動與勞動的生命記事》頁196)

《我們 移動與勞動的生命記事》一書描繪了台灣近十多年的移動/勞動者的故事,是作者顧玉玲投身勞工運動二十多年所累積的觀察與記錄,亦是跨越了不同世代、族裔、國籍與階級的勞動記事。書中的每一個篇章的開頭都安插了一首詩或幾句話作為該篇章的楔子,引領我們的目光看見那些我們不曾留心的鏡子–底層的勞動/移動者,他們是全球化戰場最前線的鬥士,是在這個不平等的戰局中,被迫變賣家裡的牛群與田地後,繳交高額的仲介費,飄洋過海來台的移工們,透過他們,我們才能看清楚自己和曾經走過的路‥‥‥。對於書中描寫的勞動者,一直是料理最前線希望拜訪的對象,他們同樣被迫離開家園,在最前線奮鬥。

在士林王家強拆後即將屆滿一週年的前夕,料理最前線試著緩下腳步,回頭檢視曾經走過的路,這場運動瞬息萬變,大夥一起討論策略、一起料理食物與生活,我們彼此不斷磨合,調整前進的方向與步調,若是草封住了路,也願我們不要走散‥‥‥。


料理最前線出國去


透過交朋友麵包,我們終於有機會認識《我們 移動與勞動的生命記事》書中的運動團體:

台灣國際勞工協會(Taiwan International Workers' Association,以下簡稱TIWA)


交朋友麵包


在90年代,政府正式開放外籍勞工來台,移工們受到仲介與雇主剝削和虐待的案子層出不窮,當時幾位資深的勞工運動者認為有必要另行成立一個組織專職處理移民/工議題,就在1999年正式成立TIWA,主要關注階級、移民與性別議題,並於2008年設置移民/工庇護中心。TIWA主要提供移工朋友在與雇主發生糾紛時必要的協助,例如:受到雇主限制行動、強迫超時工作、無故減薪、工殤、虐待甚至性侵等,視情況提供安置給予必要的保護,並協助求償以及轉換雇主,亦提供勞工教育倍力,協助移工成立自主團體,讓勞工替自己發聲。

料理最前線第一次來到TIWA時,工作人員小柔的桌上擺放著厚厚一疊影印文件,轉印自各種不同的紙張,有月曆、衛生紙、便條紙等等‥‥‥並且書寫著密密麻麻的印尼文,我好奇請教這些有趣的紙條

小柔說這是他們正在處理的案子,這位移工來台工作一年又三個月,工作期間被雇主限制行動,這些紙條是她的求救信,她趁著雇主不注意時寫下這些紙條丟給樓下的另一位移工,透過這些求救紙條,這位移工才被送到庇護中心安置,來台一年多,她卻從來沒摸過新台幣。
厚厚一疊求救信
12月23日,書寫在日曆上的求救信
寫在凱蒂貓廚房紙巾的求救信
TIWA的安置中心目前約有40個床位,受保護的移工必須在兩個月內找到新的工作,若是來台工作未超過一年才得以再延長兩個月,平均一位勞工在庇護中心的時間大約是2至3個月,待在庇護中心的日子沒有薪水,政府的法令也規定在轉換雇主的期間不可以打工賺錢。

小柔說:『有時候放假就是一群人跑出去玩,湊不出零錢搭公車的只好一個人待在庇護中心,沒有辦法,他們家裡需要錢。』

料理最前線其中一批交朋友麵包就是送往TIWA的庇護中心‥‥‥

庇護中心的朋友們拿到麵包之後合影紀念 圖片來源:TIWA粉絲頁
在TIWA的工作人員提議下,我們決定讓庇護中心的朋友們來士林王家一起料理食物,交換彼此的食譜和故事,不過在此之前,我們提出了一個小小的請求:希望庇護中心的移工朋友可以先帶我們認識他們的食物和食材!

庇護中心的移工目前主要以印尼和菲律賓移工為主,在小柔告知大家這個活動訊息之後,印尼小組便很快有了在士林王家料理食物的種種構想,當然,大家也爽快的答應要帶我們去印尼參訪。
TIWA正門美照

行前地理課


原本只是個簡單的印尼之旅,但熱情的移工們一早就來到TIWA等我們,料理最前線出動了五人,印尼小組也非常熱情的動員相等的人力,替我們做一對一的專業導覽。
這次印尼之旅的導遊分別是:多提、阿土、莎麗、拉美、盧芬,其中以紗麗的中文最好,非常健談,偶爾還會秀幾句台語!
行前地理課
台灣雖然四面還海,但我們的世界觀卻一點也不像個海島國家,這個世界彷彿只有美國和中國似的,對於鄰近的東南亞似乎一無所知,在出發之前由莎麗替我們惡補一下地理。

出發

TIWA的庇護中心就在大同大學附近,庇護中心的印尼工每週就是這樣來回印尼的。
平常就是搭這個出國的
台北轉運
團拍,不過有的人只是路過就被拉近來了
過境
過了這條斑馬線就出關了,北平西路就是台北的印尼街,或稱小印尼。在台北車站鐵路地下化時,這條路前後被斬斷,形成一個真空地帶,巷弄裡的房屋較為老舊,目前多半為印尼華僑開設的印尼餐廳、雜貨店、美髮店,也有較大型的公司,例如物流公司與銀行。
這個廣場可以算是小印尼的入境大廳了吧,每逢週末這裡便會熱鬧起來。對於移工而言,這樣的公共空間或許才能保有一點隱私和放鬆,不必擔心自己的雙手在雇主眼裡是否閒著,在這裡只有熟悉的語言、食物和對家鄉的思念。
印尼街的中央廣場
入境大廳的監視器,令人反感
印尼自助餐廳
自助餐內部
第一站是印尼的餐廳,其實這種自助餐並不便宜,隨便夾幾樣菜可能就破百,因為諸多食材都是進口的,對於移工來說應該算是奢華的享受了。
餐廳的卡拉OK
大多數的餐廳都配有點歌機,有時候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唱著唱著就開始跳起舞來了
莎麗介紹印尼食材
莎麗很有耐心地為我們介紹各式各樣的食材與料理
餐廳的飲料櫃
印尼街餐廳提供的飲料不外乎椰子汁、酸子汁、波羅蜜汁和可樂等
Jengkol(樹豆),  Tempe (黃豆餅或譯天貝)
莎麗推薦我們的印尼料理,大部份都是根莖類作物,例如樹薯、樹薯葉等,上圖左上方是臭豆,莎麗說:『不要夾這個喔,很臭喔!上廁所會很臭喔!』但我們就是硬要嚐嚐看。
印尼雜貨店
印尼的雜貨店內賣的大多是日常生活用品,零食、盥洗用品、拜拜的服裝還有3C用品,有的商店會提供貨運的服務。
印尼雜貨店
商店內陳列著在台灣販售的幾本印尼雜誌,雜誌內容應有盡有,從國際新聞、台灣新聞、影視娛樂到郵購的服務,較為特別的就是報導工傷事件,勞資糾紛等,並且提供可協助的單位聯絡方式。
阿土特地翻開雜誌說:『我上雜誌了』
阿土來台時申請的職業類別是看護,但不知道為什麼被送到山上種田去了,最後發生了一些糾紛而輾轉來到庇護中心,也因此登上了雜誌。
拜拜教學本
伊斯蘭教有非常多戒律,對於每日的祈禱儀式也有嚴格的規定,信徒都必須嚴格遵守紀律,因此拜拜教學書籍對於新手也是非常重要的,不過拜拜教學下方的書!?
神奇的小冊子
這本書印有漂亮的妹妹和『18』的記號,而且還沒有膠封,左顧右盼一下就很不好意思地翻開她‥‥‥。
害羞地翻開......竟然是數獨......
內容物竟然是數獨(不過,誰會買這個呢?!)
快譯可蘭經
另外,我們在櫃檯發現了很炫的可蘭經,每一段經文的開頭都有一個快譯筆的辨識符號,只要用這隻筆輕輕點一下,筆桿上的麥克風就會開始朗誦這段經文,此外,它可是支援多國語言的,包括英文、德文和中文等等。
Sari Rasa 小吃店
走出印尼雜貨店來到廣場,這裡有幾間印尼餐廳,這些餐廳多半只有在假日才會擴大營業,在門口增設攤位販賣印尼的燙青菜(Gado Gado)和『市場裡的甜點』,市場裡的甜點顧名思義就是印尼市場理會販賣的甜點,多半都是用椰漿、椰肉和麵粉製作的甜點。
ajanan pasar(意思是市場裡的甜點)
接著,莎麗帶我們來到美髮院,店裡大夥兒正在看書聊天打發時間,等著變美美!
(很大方的讓我們拍照)
美髮店的朋友熱情的跟我們打招呼
美髮店五顏六色的毛巾
美髮院門口的時尚毛巾掛架,五顏六色的LOMOO系毛巾!
印尼的拜拜服裝
Gado Gado
Gado Gado 是每次來這裡必點的一道餐點,吃起來的口感頗像台灣潤餅的餡料,因為Gado Gado會加入很多新鮮花生粉和黑糖,不過印尼的黑糖和台灣的不一樣,他們的黑糖是用棕櫚樹的汁液熬煮出來的。

但是今天我們看到更厲害的印尼料理:Rujak
醬料配方與Gado Gado相似,有蝦漿、蝦醬、酸子汁、花生、辣椒、棕櫚糖等,同樣使用石磨搗碎後再拌入新鮮水果,吃起來甜甜的,非常適合夏天!
製作Gado Gado以及Rujak所使用的醬料
Rujak的配料:大黃瓜 小黃瓜 青芒果 蓮霧
在印尼,Rujak會加入蓮霧、青芒果、大黃瓜和小黃瓜,加入鳳梨的Rujak是台灣特有。
加入新鮮水果翻攪
醬汁與新鮮水果拌勻後,撒上現炸的蝦餅就準備上菜了。話說這道料理是需要抽號碼牌排隊的,平常也不賣,料理最前線的各位可是等了很久很久!
沒吃過這個別說你來過印尼街
阿土多提盧芬在一旁看我們吃Rujak就樂歪了
心想:『那你們一定沒吃過印尼燒烤吧?.....嘖嘖』(設計OS)
阿土和大夥湊了一些錢,劈哩啪啦討論了一下就消失了,過一會兒便端著一盤現烤的牛肉沙嗲送給我們,沒吃過這個,別說你這輩子吃過燒烤啊!這可是一端出來就被掃光了。
牛肉沙嗲
歸國前的合照

吃了一整天,結束這趟印尼美食之旅後,我們回到TIWA,
聽完了紙條的故事,大夥沉默了一會,我問道:『大家的夢想是什麼呢?』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笑了笑又是一陣沉默
『如果都有好多好多錢,都不用煩惱賺錢的時候,那大家的夢想是什麼呢?』我再問
這時,莎麗說話了:『如果‥‥‥真的不用煩惱錢的話,我想回印尼開孤兒院,印尼的路上有太多的孤兒了,我想幫助他們。』

莎麗前陣子才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一場重病讓她無法工作,家裡的負擔又更大了,儘管離鄉背井,背負著這麼多壓力,她仍然試著夢想,試著改變自己的家鄉

『那麼我們的夢是什麼呢?』

在此,將老邦迪亞的話獻給莎麗,以及所有漂洋越海來此的移工們

若是草封住了路,也願我們不要走散‥‥‥
我們都在這條回家的路上,『重要的是不要失去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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